南非高速公路收费风波

南非高速公路收费风波 文/本刊特约南非记者 王晓鹏 （该文已发表于2012年6月出版的《非洲》杂志，及6月4日的《非洲时报》。未经本人同意，请勿转载、剽窃，引用必须注明出处和作者名字，这是对他人劳动的最起码尊重！） 闹得沸沸扬扬的南非高速公路电子收费计划在4月底终于告一段落。4月28日，比勒陀尼亚高等法院法官比尔•普林斯鲁裁定，原先计划于4月30日正式实施的高速公路电子收费计划暂停，并立即生效。随后，南非公路管理局总裁纳西尔•阿里宣布辞职，南非执政党“非洲国民大会”（ANC）则保持沉默。不过多数分析专家认为，为了不引发民众和最大盟友南非总工会的倒戈，ANC将会彻底废除高速公路收费计划。 这是自2011年开始拟定高速公路收费以来，政府的计划第二次被暂停。 南非政府企图 2008年全球经济危机后，南非政府开始大规模整修国内高速公路，一是为了刺激就业，二是为了迎接2010年世界杯。世界杯过后，政府部门宣布实施电子收费计划以偿还贷款，即在高速路上设立电子收费站，车辆驶过后收费系统会自动从汽车上安装的电子标签扣款。南非公路管理局最初公布的收费标准每公里竟高达0.6兰特（约0.5人民币）。 该标准公布后，澳大利亚一家私营公司竟在官网上庆贺，称该公司在南非实施收费后，每年将获得数亿兰特的利润。该消息被媒体披露后，引发了民众强烈不满，也引发大众对高速公路整修合同黑幕的强烈质疑。 随后，南非最大反对党民主联盟（DA）执政的西开普省、最大港口城市德班等，均宣布停止高速公路收费计划，通过其它途径偿还贷款。而原先打算在2011年施行这一项目的约翰内斯堡及比陀利亚所属的豪登省，因为民众的强烈反对，也暂停了该计划。 2012年初，经过长期讨论，新的豪登省高速公路收费计划再度出炉。若驾驶者购买电子标签，普通小汽车的收费标准为每公里0.3兰特，每月扣款至550兰特封顶；但如果没购买，收费标准为0.58兰特，上不封顶。 此计划原本是鼓励普通消费者购买电子标签。但是问题在于，南非基本没有公共交通，仅有豪登快铁（高铁）连接比陀和约堡。为避免刺激经常做出过激事件的中巴协会，政府又宣布对中巴车免费，这种欺软怕硬的态度更激怒了普通消费者。 随即，南非总工会3月7日组织了全国大罢工，各地一共举行32场示威游行活动，要求废除高速公路收费计划。 但是，罢工没能阻止住政府收费的步伐。南非交通部和高速公路管理局高调宣布：不管民众如何不满，政府都要筹钱偿还高达200亿兰特的贷款，定于2012年4月30日正式收费。 各种力量博弈 由民间力量组成的南非反国道收费联盟（OUTA），最大反对党DA以及ANC的盟友南非总工会，纷纷站出来呼吁政府废止该计划。 OUTA采取了两项行动。 一是号召民众不要购买电子标签。民众不购买电子标签的话，交通局就只能寄罚单。南非法律规定，交通罚单必须由挂号信寄出，每封挂号信费用约20兰特，只要10%的驾驶者不付钱，光寄挂号信政府就会马上破产。在该联盟的鼓动下，豪登省200多万辆经常上路的汽车中，购买并安装了电子标签的不足30万辆。 二则将高速公路管理局、交通部、财政部等七个政府部门统统告上法庭，要求法院对高速公路电子收费措施颁布制止令。OUTA对法庭的申诉理由有三点：南非国家道路管理局没有提供足够资料，缺乏征收电子收费费用的详细阐述，并且没有适当考虑到社会经济的影响。把电子收费系统作为国家收入的一个途径不合理，电子收费对道路使用者来说是不必要的花费，此决定严重缺乏公众的参与及协商。 此后，高速公路管理局迅速做出回击并开始恫吓市民，在约堡的部分高速路上拦车检查驾驶者是否安装电子标签，同时宣布如果没有电子标签，收费标准提高为每公里1.8兰特。南非交通部官员则表示，如果民众拖欠高速公路过路费，交通局将不给予年检。 而此时，南非媒体曝光了执政党ANC数名高官及家属名下公司涉嫌承包高速公路整修合同并成为收费计划受益人的丑闻。ANC顿时陷入千夫所指的难堪局面。南非总工会再度威胁举行更大规模的全国大罢工。 4月26日，在法院做出判决的前两天，饱受指责的南非交通部与高速公路管理局突然改变以往的强硬态度，主动宣布将收费计划再度推迟一个月实施。4月28日，受理此案的比陀高等法院法官比尔•普林斯鲁裁定，高速公路管理局必须立即停止收费计划，且即刻生效。电子收费系统暂缓启用以后，法院还将对电子收费进行彻底审查，看看是否有必要完全废除。高速公路管理局总裁阿里随即宣布辞职。 ANC前路坎坷 此后，ANC陷入沉默。南非各媒体则纷纷刊发评论文章，表示高速公路收费事件，体现了南非民主的强大力量。 不可否认，比陀高等法院如此裁决，与南非现行的法律制度和民主的理念不无关系。自1994年曼德拉成为首位民选黑人总统后，民主就变成了这个国家公民崇尚的理念。南非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拥有三个首都的国家，行政首都比陀利亚，立法首都开普敦和司法首都布隆方丹，严格体现了“三权分立”的治国理念。 除去法院判决，“民心”也成为收费计划遭政府主动叫停的主要原因。专家认为，在社会大众强烈情绪压力下，ANC表面上保持沉默，实际上很可能在考虑彻底废除高速公路收费计划，以避免激起更大规模的民愤，影响到他们与盟友以及选民的关系。 在曼德拉领导下，ANC已上台执政18载，南非贫富差距依旧过大，政府部门腐败滋生，社会失业率居高不下。官方发布的数字一直维持在25%左右，实际失业率超过30%。高失业带来了高犯罪，抢劫、强奸、谋杀案件居高不下，这为“彩虹之国”蒙上了深深的阴影。 2008年，南非第四次全国大选前，一批ANC元老因为对该党长期存在的问题不满，最终宣布退党并成立了“人民议会党”（COPE），这次分裂让ANC感到了空前的压力。2009年大选，以非国大ANC为主的“三方联盟”（ANC、南非共产党和南非总工会）得票率，由2004年的约70%跌至65.9%。 在后来的地方政府选举中，最大反对党民主联盟DA强势出击，推出了多位黑人候选人，试图改变DA是“白人政党”的形象，获取了不少黑人选民的支持，该党最近还与独立民主党ID合并，更是壮大了自己的势力，让ANC感觉如芒在背。 此次高速公路收费事件，不仅以DA为主的各个反对党站出来指责，就连ANC的最重要盟友都组织全国大罢工公开反对，更有民间力量组成反国道收费联盟得到全国人民的支持，这些都让执政党ANC感觉到了民意不可违，担心最终因为惹恼选民而丢掉2014年大选。 但有不少人开始担心，ANC可能正在商讨通过其它方式偿还200亿兰特的贷款，例如削减卫生、教育、社会补助的开支，以筹措高速公路维修保养费用及弥补暂缓或废除高速公路电子收费带来的损失。 沉寂了20天后，5月17日，豪登省政府提起上诉，ANC发言人曼依称：政府决定进行最后的尝试，因为国家公路管理局背负着200亿巨债且面临破产，政府在没有筹集到足够的钱还债之前，不可能坐视不管。南非公路管理局则表示，该局不会再进行上诉，但相信政府不会坐视他们破产。同时，根据南非消费者协会的要求，公路管理局已开始主动发邮件给购买了电子标签的市民，告知他们可携带收据及电子标签到指定地点办理退款。